她不更文的日子

TA不更文的日子（89）

Chapter89

王俊凯的话，王源多想去相信。可是，

 

“可是我要怎么相信？你不想我碰的公仔，她也有一只。你在机场的时候放开了我的手，因为她喊你的名字。我亲眼看到她在你的怀里哭泣，还有印满她笑容的照片你一直放在抽屉里。所以你说的没有喜欢，我到底要怎么相信？”

 

王俊凯紧紧拥住王源的手，颓然松开了。王源像是经历了一场霜降的早晨，身体的每一处都感到彻骨的寒冷，眼眶涌出的泪水也仿佛要立刻结冰。他转身看向王俊凯。他心里在呼唤：“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辩驳，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随便找个理由去让我相信？”可他什么都没说。

 

王俊凯伸手，想要抹去王源脸上泪水的痕迹。王源把头偏开了。

“你回去吧。”

王俊凯继续伸手，王源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叫你回去！”

王俊凯抓起王源的手，将他一把拉入怀里。王源用尽全力挣扎，王俊凯死死抱住他。

“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王俊凯要告诉王源的，如果是关系到郝爱伊，其实没有多少东西。他和郝爱伊之间的关系，几句话就可以说完了。郝爱伊是王乂宁的女朋友，王乂宁是王俊凯的堂兄弟，仅此而已。

 

让王俊凯一直开不了口的，是王乂宁。

 

王乂宁，王寔宁的亲哥哥。王俊凯比王乂宁大不了几个月，可是从小对他爱护尤甚。如果有人去问王俊凯原因，他总是会说：“因为他是随我取的名字。”王乂宁的名字是随王俊凯取的。王俊凯的名字里有个“俊”字，所以王乂宁出生的时候，家族里一致认为他的名字里应该有个与“俊”同义的字。“俊乂密勿，多士寔宁。”王乂宁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他之后出生的妹妹也就取作“王寔宁”。

 

王俊凯稍微大一点的时候知道了王乂宁名字的来源，理所应当地把他归为了自己的人，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也总是先顾着他。王寔宁不满，说王俊凯偏心她哥哥，王俊凯总是振振有词：“他的名字是随我的，我当然要偏心他。”“我的名字随哥哥，哥哥的名字随老哥，所以老哥你也要偏心我！”王俊凯耸了耸肩膀，好像在说：“我就是不偏心你，你有什么办法？”王寔宁简直要哭了。

 

到底为什么会偏心王乂宁多一点，王俊凯其实自己也想不通。或许是因为王乂宁更乖，又或许，是因为王乂宁比王寔宁更需要照顾。

 

王乂宁有先天性心脏病，很严重，没有做手术的可能性。王寔宁也有先天性心脏病，比较轻微，很早就做了手术。之后上蹿下跳，调皮捣蛋都行。可王乂宁不行。王俊凯踢足球的时候，他只能抱着王俊凯送的足球在一旁看着。后来每年圣诞节他都送王俊凯足球，王俊凯怀疑他是不是要把自己小时候送他的足球全还回来。

 

后来王乂宁终于没送王俊凯足球了。那是在遇到郝爱伊之后，郝爱伊说喝热水对身体好，王乂宁就送了王俊凯热水壶。王俊凯对此的评价是：“爱情还真是使人盲目。”

 

王乂宁一直试图使王俊凯相信，等他找到爱情了，也是同样的盲目。可命运的安排总是不如人意，他没有来得及看到王俊凯因为爱情变得盲目的样子。知道自己的病没有转圜希望的时候，王乂宁开始疏远郝爱伊，想方设法地让郝爱伊相信他已经不再爱她。郝爱伊被伤透了心，跟着学校的游学活动出去了一个月，回来的时候去王乂宁学校找他，被告知他已经办了退学手续。郝爱伊去找王俊凯，王俊凯说王乂宁退学的原因只有一个——为了摆脱她。郝爱伊从此死心。她迅速从学校退学，回国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转学去了加拿大，从此不再提任何有关新西兰的东西。

 

王俊凯在郝爱伊走之后不久也离开了新西兰。当初他是为了陪王乂宁才去新西兰的，现在王乂宁在那个地方永远地离开了，王俊凯也没有任何留下来的理由。王乂宁是在郝爱伊出去游学后不久去世的。很久以后，王俊凯都记不起自己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记忆似乎自动装有安全栅，在痛苦的记忆像事故一样突如其来时，会立刻切断保险丝。

 

王乂宁给王俊凯的那些东西，足球、热水壶，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他全部拿去送了人。唯一留下来的，就只有那只王乂宁原本托他带给郝爱伊的羊驼公仔。王乂宁之前为了伤透郝爱伊，把跟郝爱伊有关的东西当着她的面扔掉了。所以那只公仔，对于王乂宁来说，是仅剩的算得上与郝爱伊有关联的东西。郝爱伊在他手机里的照片，他也是全删了的，但是删之前终究没有忍住，打印了出来。他把公仔和照片留给了王俊凯，他知道王俊凯会帮他保存好它们。一同拜托给王俊凯的，还有他的妹妹王寔宁。

 

“帮我照顾好那只公仔。”

“帮我照顾好那些照片。”

“帮我照顾好王寔宁。”

 

王俊凯说王乂宁太混蛋了，料理好了所有的人，独独没有考虑过要怎么料理他。

 

“我的名字是随你的，所以你是要照顾我的人。而我是要照顾她们的人，现在我不能照顾了，顺延下来，也该是你帮我照顾。”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叫这个名字。”

王乂宁被逗笑了，“说得好像你对我的名字有决定权似的。”

 

王俊凯确实没有决定权，王乂宁的名字不是他决定的，但凡事都为王乂宁考虑是他自己决定的。所以他没得选，那些顺延下来的“照顾”，从王乂宁离开的那天起，就已经被决定好了。也是从王乂宁离开的那天起，关于王乂宁的一切，被王俊凯沉入了内心的深井。他以为那些东西不会再被掘开了，谁知道他会因为王源的缘故在机场遇到郝爱伊。

 

对于郝爱伊来说，遇到王俊凯同样等于是揭开了她竭力想要忘却的记忆。那天她在机场喊出“Karry”的时候，脑子里不可遏制地出现了一个声音。那是王乂宁在叫王俊凯的名字。

 

王俊凯为人淡漠，郝爱伊跟王乂宁在一起之后，跟他的接触也不是很多。大部分的接触是在和王乂宁一起去一位老先生家里学国际象棋的时候，老先生家在王俊凯住的地方隔壁，他每个周末都会过去下国际象棋。王俊凯下棋厉害，会帮老先生指导其他的孩子。他们总是一有问题就喊“Karry！Karry！” 所有人都喊王俊凯“Karry”，王乂宁不是，他总是“王俊凯！王俊凯！”地喊，满不在乎，理所当然。所以王乂宁向郝爱伊介绍王俊凯，说叫他“Karry”“王俊凯”都行时，郝爱伊选择叫他“Karry”。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王俊凯”这三个字，就好像是只有王乂宁才可以叫的名字。因为有些从出生开始就刻进血缘里的东西，是爱情也不能改写的。所以当她知道王乂宁不再爱她的时候，内心突然开始绝望地羡慕起王俊凯。因为王乂宁在她之后可以去爱很多很多人，但他的身边永远都只有一个王俊凯。

 

甚至，甚至，在机场看到王俊凯的那一刻，她都以为王乂宁会从他身后走出来。可她没有看到王乂宁，只看到突然跑开的王源。后来王俊凯开始发了疯似的找王源，她就明白了王源跑开的原因。之后王源在视频里问她是不是在新西兰认识的王俊凯，是不是有一个人让她很不开心，她心里清楚，王源可能误会了她和王俊凯之间的关系了。她知道王源是喜欢王俊凯的，她本应该解释的，但解释意味着提起王乂宁。而她，最不愿的，就是提起王乂宁。所以她跟王源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还是要努力往前走才是。”

 

郝爱伊很希望自己可以像她告诉王源的那样，努力往前走。但是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停在原地。与王俊凯的突然见面唤起了她关于王乂宁的全部记忆，所以当一个同学请她帮忙去奥克兰当地的一所学校做调研的时候，她没有拒绝。那所学校离王俊凯之前租住的地方很近，她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了Mike，也就是王俊凯隔壁教国际象棋的老先生。Mike让她有时间去家里做客。她找了一个周末去Mike家里拜访，在Mike家的院子里看到了一盆花。吸引她目光的不是那盆花，而是养育那盆花的花盆。那不是一个真正的花盆，而是由一个电热水壶改装成的花盆。她认出那个热水壶是王乂宁送给王俊凯的圣诞礼物，当年是她陪着一起去挑的，王乂宁还在壶身上专门漆了一个字母K。

 

郝爱伊知道王俊凯轻易是不会把王乂宁送他的礼物送人的。所以她去问Mike怎么会有那个热水壶。那个热水壶是王俊凯送的，王俊凯当时把很多东西都给了他，足球之类的他都分送给了来家里下棋的小孩，自己只留下了那只热水壶。热水壶用坏了以后，他就改装成了花盆。郝爱伊问Mike王俊凯为什么要把热水壶送他。Mike答不上来，或者说，他知道原因，但是不可以说出来。

 

可Mike没能成功瞒住。因为王俊凯以前的房东来Mike家里，他来接在Mike那里下棋的儿子。他听到郝爱伊提到王乂宁的名字，说起了自己之前带人去家里修草坪的时候，撞见过王俊凯和王乂宁吵架的事情。他说那时候王俊凯发了好大的脾气，似乎是因为王乂宁病得很严重了却还是不顾身体。郝爱伊试图向Mike求证，但是Mike拒绝回答。

 

郝爱伊立刻买了最快到上海的机票，并且找了个理由从郝中二那里要来了王俊凯的地址。她找到王俊凯的公寓，质问他王乂宁的情况。王俊凯什么都不说。郝爱伊疯了似的在王俊凯的房间里翻找，企图找到有关王乂宁的痕迹。然后她翻到了书柜里的照片。看到那些照片的那一刻，她知道，王乂宁已经不在了。因为那些照片是存在王乂宁手机里的，若是王乂宁在，绝对不会让其他人保存那些照片。

 

迟到了太多年的真相让郝爱伊几乎晕厥。王俊凯在她倒下去之前扶住了她，她的身体因为惯性全部跌进王俊凯怀里。她开始哭泣。然后王源走了进来，郝爱伊倒在王俊凯怀里哭泣的情景全部映进了他的眼睛里。

 

“所以你看到的，并不是你想的样子。”

 

王源的眼泪停止了。跟王俊凯遭受的所有比起来，他甚至没有哭泣的权利。

 

王俊凯拥住他。

 

“我照顾好了那只公仔，也照顾好了那些照片，可是遇到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照顾王寔宁。我唯一知道的是，遇到了你，我就被爱情覆住了眼睛，并且想要一直盲目下去。”